近日，保監會起草的《關于開展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養老保險試點的指導意見(征求意見稿)》(以下簡稱《征求意見稿》)，計劃在北京、上海、廣州、武漢四個城市進行試點。而且，一些保險企業也遞交了試點方案。以房養老這一突破中國傳統家庭倫理觀念的養老模式前景幾何?一旦實施將面臨什么細節問題?制度上又需要如何進行配套?值得探討。

現狀：推廣還需厘定細節

廣州具備客觀條件

以房養老屬于反向抵押保險，是指老人將自己的房屋產權抵押出去，以定期取得一定數額現金的養老方式。根據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相關負責人透露，目前選取的這四個試點城市，主要是由于這些城市在房地產方面相對規范，房價比較理性，而一些操作細節則會交由試點城市的保監會來探討。廣東保監局方面表示，廣州市具備推行以房養老的客觀條件。由于有良好的經濟狀況，資本市場的相對完善, 房地產業、金融保險業的繁榮等，另外廣州人口比較密集，對于以房養老的需求較大，使以房養老模式的推行具備了可行性。

市民存疑 行業觀望

一位居住在廣州的老人劉女士對以房養老既期待又疑惑：“目前每月拿著三千多塊退休金，雖說能溫飽，但假如能把手上的其中一套房抵押給銀行，從而提高退休生活質量，未嘗不可。但我擔心的是，房子會被壓價，或者十多年后，房價再次大幅飆升，保險公司會否分給我房價上漲所帶來的利潤?”不但市民有疑慮，保險業行內也尚在觀望。廣東保監局方面透露，目前大保險企業對該項業務較為謹慎，而小公司比較積極。保險企業擔心的問題主要是房子實際價值、使用年限、房價趨勢、房子本身能否上市交易、產權是否清晰等。

配套政策亟須完善

顯然，政府要推動以房養老，還有很多功夫要下。廣東省保監局透露需要完善的金融貸款、擔保機構、資產評估服務，相對理性與健康的房價和明晰的房屋產權，需要多個部門的共同參與。而且其業務流程較為復雜，期限較長，涉及領域廣。接下來政府開展以房養老的工作主要針對以下三方面：“一是加強宣傳, 正確引導監管。通過宣傳，使全社會認識到以房養老是對家庭養老和社會養老的有益補充，可有效分散養老風險。二是加強監管。監督保險公司依法合規經營，在房產評估、抵押、后續管理等方面秉持公平公正原則，嚴格執行法律規定及合同約定。三是產品條款要簡單易懂，業務流程規范可行，使投保老人便于理解和接受。在業務運行過程中，充分保障老年消費者的知情權，做好相應的信息披露工作。”

除了操作細節與制度上的憂慮，中國傳統家庭倫理也是以房養老最大阻礙。一對住在北京二環的老夫婦就向記者坦言：“我們不能接受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，還是得多擔待孩子們的未來。無論怎樣，房子還是要留給孩子的。”

對話專家：“不反對、不提倡、不鼓勵”

● 提出以房養老背景何在?

楊立雄：背景與十年前提出來大有不一樣。十年前我國剛開始進入老年化社會，養老問題開始顯現，各種養老方式都不成熟，都在探索，國外的反向抵押也被借鑒到中國來。但當年僅限于學界的討論，不但政府沒有推動，公眾也不甚關注。但是現在重新提出來，原因主要有兩點：其一，相對于十年前，現在房子的價值已充分體現出來。其二，獨生子女制度和老齡化的問題日益凸顯，老百姓對養老問題的越來越焦慮，以至于每次提到有關養老模式的變革都會引起關注，包括雙軌制、延遲退休等等。

● 以房養老承擔怎樣的養老角色?

楊立雄：以房養老放在整個中國養老的大盤子里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，大家沒必要期待太高，它充其量是個小小的補充角色。選擇這種模式養老的，基本上是相對富裕的老人，手上有三四套房子，希望通過反向抵押來獲得更優質的退休生活，但這畢竟是社會的極少一部分人。另外，在養老問題最嚴重的農村，以房養老基本不起作用，因為農村房地產市場還沒有成型，房子賣不起價，流通也有難度。所以，以房養老僅僅是給了少部分人一個市場選擇。

● 哪些因素阻礙推廣?

楊立雄：實際上，70年產權的問題并非最大的阻礙，根據《物權法》規定，住宅建設用地使用權限期間屆滿的，有相應的自動續期，國家未來也會延長土地的使用權限。以房養老最重要的問題在于它對中國人的生活習慣、傳統文化理念提出巨大的挑戰，甚至是相違背的。其實早在20世紀70年代，一些發達的西方國家就開始嘗試反向抵押貸款形式，但是直到現在，也說不上普及。在中國的傳統家庭倫理觀念里，未來長時間還是會穩定地以家庭養老和政府養老為主，而且子代繼承父輩的財產是中國家庭財產繼承的準則。一旦老人把房子反向抵押給銀行，將會面臨很多倫理上的沖擊，這一點直接導致以房養老在我國是寸步難行的。

● 政府把養老責任逐步推向個人?

楊立雄：雖然現在社會上對以房養老的討論很熱烈，但是政府還是應該保持理性，對于應該承擔的養老責任必須要肩負起來，不能把養老責任推向個人。目前來看，政府應該承擔的主要責任還是要保證低收入群體、低保戶、三無人員的養老金，其次是補足社會養老服務的短板。至于說“以房養老”，畢竟是少數人的選擇，我并不支持政府對這個模式提供財政支持，我個人對于這一模式的評價是“不反對、不提倡、不鼓勵”。

● 對金融擔保行業要求高在哪?

楊立雄：“以房養老”涉及對房屋價值的動態評價、產權歸屬等一系列問題，目前國內保險機構又尚沒有推出這項業務。所以首當其沖要解決的是房子評估問題。為了避免出現銀行壓低房子價格、抵押者抬高房子價格的情況，必須要有公正、獨立的第三方評估機構。其次，由于老年人所面臨的穩定性有所欠缺，交易過程的風險較大，風險怎么分散、如何承擔，都需要法律規定。由于那么多年來，以房養老僅有不算成功的幾例，試驗和探索都不足夠，所以政府要做的是把交易成本降低，風險要分散，政策要補齊。我這里提出的支持，僅僅是政策支持而不是財政支持。

●政府應否參與培育以房養老市場

楊立雄：假如政府參與市場培育就需要財政投入。但是在一個公平的社會里這不應該是政府做的事情。說白了，以房養老是少數人甚至是有錢人的交易行為，大部分是針對手上有好幾套房子的人，將其中一兩套抵押出去，從而過一個更高質量的晚年。假如政府用大量的財政補貼和稅收補貼來推動的話，實際上是補了富人虧了窮人，所以我覺得政府不應該參與這個市場的培育